石二

宽心宽辛_赌局

        王宽遇见元仲辛那天,他们七岁。

        那天他正坐在马车上跟随双亲去衙内家赴宴,马车转过街角的时候,元仲辛正被一堆小泼皮按在地上打。他大喊了声停车想从马车上下去救他,却被父母阻止。理由是时间仓促,怕赴宴迟到失了礼节。街边孩童互相打闹而已很常见的,都是小孩子就算是打架也不会很严重的。

         “你要分得清轻重缓急!”马车在父亲大声呵斥后到达终点。父亲拂袖下车,而后又后悔自己说话太重,叹了口气,摸了摸王宽的头:“宽儿,你须得明白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我们都能拯救过来。”王宽垂着头,眉眼动了动:“父亲,孩儿知晓。”而后他随父亲入府,举止稳妥得当,王家麒麟子的美名流传更广。

 
        后来王宽九岁,在闹市不慎与家人走散,后又在街角处遇见了额角有伤但笑得灿烂的元仲辛。

        “这位小哥,过来看看有啥喜欢的,我这儿保证都是好货。”元仲辛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张破布,上面摆了一些钗子耳坠胭脂一类的东西。王宽又抬眼看了看元仲辛,元仲辛还是笑得好看。
          “这位小哥,我同你说,我这儿东西可都是顶好的,就算你自己用不到你买回去送姐姐送母亲她们肯定喜欢。唉你要不要看看这个,这只钗子好多姑娘抢着要呢!还有这个,这个耳坠可也是很多人喜欢的呢!”王宽抬起手,阻止了元仲辛的继续推销。元仲辛一瞬间低落,而后又立马继续扬起笑脸:“小哥你再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王宽低头仔细看了看,而后指了下角落里的那个骰子:“这个怎么卖。”“唉,这个小哥你可真是好眼光!这个骰子可是用上好的骨瓷做的,你以后开赌局用他肯定把把必赢。”元仲辛殷勤地拿起这个骰子给王宽,“而且不贵,只要十文!”

        王宽将骰子收入袖中,而后解下腰间的坠子递到元仲辛手中:“我并没有带钱,拿这个抵可以吗?”元仲辛一愣,然后笑眯眯地收下:“可以当然可以!”王宽也对他附以一笑,而后抬脚离去。

         走了不过数十米,他又听到元仲辛的声音,“唉!这位小哥!我刚刚看见你家人往东边去了!”王宽转身,朝着元仲辛的方向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元仲辛一下子也不好意思慌忙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样子学他做了个揖还回去。王宽笑笑,而后离去。

 
        再一见,便已经是十四岁了。

        那日太学突然来了个新人,说是元家突然出现的庶子,八卦正肆意传播的时候而元仲辛被先生领进学堂,站在堂前大大方方地一笑,抬手做了个揖,说:“大家好,我叫元仲辛,日后劳烦诸位关照。”抬头后视线正好与王宽对上,略微一愣后复又对其报以一笑。王宽在众人的惊诧中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还了个礼。
         王家麒麟子一带头,其他人也里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回礼。也正是因为王宽这一礼,太学中没有一人敢怠慢欺负元仲辛。

        刚开始几日元仲辛定是乖乖宝,但也只乖这几日,接下来的日子便开始作妖,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屋内赌局没有他不敢的事,愣是把先生的胡子起飞了。

         “王宽你替我好好看着他,一有什么不对就告诉我!”

          这一看便是好几年。他知道了元仲辛每一个表情的意义,知道了林间竹屋的存在,知晓了元仲辛为何总要开赌局,为何要下河捞尸。也只有他知道元仲辛痞子外表下是一颗温柔而善良的心。

        那日在林间竹屋,元仲辛又是一身伤痕进来,照例大声嚷嚷着疼,撒娇耍泼让王宽好一阵忙碌。事后占尽了便宜的元仲辛还非要死活挤兑一番“唉,王宽你这人怎么那么爱管闲事啊。”

        “这不是闲事。”

        “这哪不是闲事啊,明明就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总是太好心,这世上苦命的人不公的事多了去了。”

         王宽顿了顿,而后放下手中的药郑重地看着元仲辛道:“我知晓。但是我看到了,又岂能袖手旁观。再说,你不也一样。”

        “唉,我哪能一样。”元仲辛听了这话顿时坐了起来,然后又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眉眼皱成一坨吸着气重新躺下,“王宽,我真跟你不一样,我这人可怕麻烦了,才懒得去管那些闲事呢。”

        王宽看着他,笑了一下:“哦,那难不成东头王婆的牛不是你花了三天寻回来的,还有西边那群流浪的小孩也是自己有钱去买吃的?还有……”

        “哎哎哎,别说了别说了。”元仲辛伸手打断了他,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宽,“我说王宽,你怕不是天天跟在我后面吧,要不然这些事你怎么都知道,你不会连我荷包里的钱具体有多少都清楚吧。”

        由于刚刚一番动作,塞在元仲辛领子里的坠子趁机露了出来。王宽抬头便正好看见。

         “我不清楚。这坠子,你倒是还留着。”

        “啊?”元仲辛低头看了一下立马明白了,然后又慌慌张张地把它塞进去。王宽低头笑了出来元仲辛看他一笑便恼了,“你笑什么笑。这坠子,王府里出来王家麒麟子你王宽的东西自然肯定是好东西,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测,拿它定是能换很多钱。”

        “这不是我的,是你的。”

        元仲辛又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过来,“对,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拿我拿宝贝骰子换的呢。公平交易。话说我那骰子可真的很神,你拿它去赌保证只赢不输。唉,要不要我带你去赌场玩玩。”

        王宽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了声不去。

 

        后来元伯鳍出事,元仲辛被粱竹抓走,王宽一句“我觉得此事不公”又跟了上去。再后来两人成为秘阁第七斋的成员,搅入一场又一场的迷局。迷局里元仲辛能骗得过所以人,但偏偏骗不过王宽。俩人的默契总是能把元仲辛气得半死,但同时也在迷局里发挥了巨大作用。

 

        但是世事多动荡,丁二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薛映老贼重伤,衙内和小景身份被大肆宣告,一时间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陆观年赵简被迫卷入朝廷纠纷,更糟糕的是,王宽元仲辛在大宋失踪,其余人没有他俩的任何消息,更何况其他人连自身安危都难以保证。

        元仲辛是失踪了,但王宽不是,他被丁二关进了牢里。即使是在牢内王宽倒也依旧是明月清风,愣是把脏乱差的环境住成了雅居,一日白天,牢内大胆的老鼠硬生生把王宽随身带的锦囊咬破个洞。王宽起身的时候,一枚骰子从中掉落滚开。王宽俯身捡它的时候丁二再次正好出现。他看了看地上的骰子轻笑了一声:“没想到王公子这般的君子竟也会赌局”

        王宽并未看他,只是将手中骰子拿衣袖擦了擦干净,而后静静坐下:“人生在世,难免要经历一些赌局的。”

        丁二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冷笑一声:“那王公子不如就跟我五天内赌一赌会不会有人来救你吧。倘若我赢了,你的命便归我了,倘若你赢了,你与你同伴的命都归我了!”丁二说完便走了。

        王宽攥紧了手里的骰子,抬头看着他离去,并未说话。

 

        三天,并不是五天,元仲辛负伤出现在牢内,丁二大笑后冲王宽喊了一声:“你看,你输了。“

        王宽忙着给元仲辛止血并未理他。

        就在那天夜里粱竹带着禁军趁着丁二松懈的时候偷袭,丁二应对之余方觉中计,忙命人前去牢内查看,发现二人都已消失。

 

        那天白天丁二走后,元仲辛依然躺在地上尽职装死,王宽用力拧了一下元仲辛并未受伤的部位,元仲辛吃痛方才睁眼。计划很简单,但是太冒险基本等于自投罗网。王宽听完后一直看着元仲辛,盯得他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呵呵,那什么王宽,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很感激我……”元仲辛尬笑两声试图缓和场面。

        王宽叹了口气:“若是我在外面,定不会让你这么做。”

        元仲辛撇了撇嘴:“有你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你还未成功救我出去。”

        “这不是快乐嘛”元仲辛大咧咧地拍了拍王宽的肩,“你等着,晚上小爷定能救你出去。”

         王宽扫了他脏兮兮沾满泥土和血液的袖子,而后慢慢地将其从自己肩上挪下:“按年龄论,我该算你兄长。”

 

        王宽那日在牢内的确是赌了一局,只不过他的内容是众人平安,毕竟这是元仲辛说过逢赌必赢的骰子,这赌局自然是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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